第二十八章 尘埃落定

澍杰终于挺着胸膛，鼓足勇气反口说道：“男子汉大丈夫该以修身、齐家、治国、平天下为终身报负，这不也就是我们每位人族剑仙传人所怀抱的宏图远志么？难道就这样放任羽人欺凌我的父母兄弟，肆掠我的家园故土？古之训示：匈奴未灭，何以家为？如今羽人就是南蛮夷狄，我作为修仙侠客，自当将它们赶出我们的家园，还天下安宁！”

“人羽大战维持近千年，虽双方僵持不下，战况更是迫在眉睫，但还不至于你说的那样被羽人肆意欺凌的地步，何况人族困厄非你一人能力挽狂澜，就算换作其他智慧超群者亦是一样的结果，你自负个人能改变整个历史么?”万虎直接了当地问，说得是好不讲情面，丝毫不念澍杰所立之功，任在场的人都能听出他的苦心造诣，谆谆教诲澍杰回心转意。

澍杰怨尤叹息地道：“前辈教训极是，人非草木孰能无情？锦瑟能为我不远千里找到我的故乡来，就是铁树也有开花的时候，我也绝不是冷血无情、铁石心肠的木头，但我正是为了她们母女设想，更不忍见族人置身水深火热之中，所以才毅然决然地离开灵安州，重返故土，继续为了抵御强敌而不懈努力……”

“你倒是做得很坦然啊，不说你一心为民，有一心赴死疆场的壮志雄心，实令人感佩，但问你真能做到潇洒自如，无拘无束吗？你要是不幸战死疆场，就是有个三长两短，或许衍变下来就不是两族之间的恩怨，而是两大鼎盛王朝之间的战争，后果真不堪想象……”

不过这些都是别人的家事，自己就算同族同宗也无权过问，显得多管闲事。

“万虎智者，一切属澍杰不懂事，让您操劳费心，在此请受我一拜，以示歉愧！”澍杰一面低头，一面自承真心地致歉道。

万虎还是全身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块石头上，从一开始就在那里，眼前就算是天崩地裂、山呼海啸也很难惊扰到他动弹一丝，这股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从容，足以令人赞佩叹服不已。也或许是他年衰体弱，病痛缠身，又不喜族人弟子们对他逢场便行礼，如此庸俗礼数拜来还去，甚觉麻烦，不如静心平淡的坐着，以“不变应万变”；又或者是他与脚下的这片大地融入一块，这点微末点星的变故还不足以惊起他的好奇。

“恩怨易保，人情难偿，更何况当初你们是两情相悦的一对贤伉俪，真想忘情于世，身在红尘，又谈何容易？你不辞而别或许没感觉什么，但令深爱你的人付出辛苦、艰涩、甚至不惜为你牺牲性命，完全就错了，大错特错！若说你是在考验心爱之人的真心，已然看明白了，接下来的事，老头子也无能为力，帮不上什么忙了，愿你们好自为之！”

澍杰笔挺地站立人群之中，一身干练简洁的修道装束，就像是鹤立鸡群一样格外惹眼，要不是他，兴许田中玉与四位杰出才俊之间的较量也有了胜负，就算没有也必然是一场酣畅淋漓、势均力敌的精彩比武，这风头尽被此人抢了去，换作你设身处地地在当场只怕也满是忌恨与怨怼。

澍杰对众人的鄙夷之色视为冷眼旁观，诚恳至切地回万虎的话，“前辈已然竭尽全力，对弟子我仁至义尽，单以此大恩大德足令澍杰没齿难忘，若小子再无动于衷，简直就是罪不可恕，无可救药的病夫，然族人与剑仙有难，身为法宗弟子，却又怎敢独自躲在温柔乡？”

锦瑟听到澍杰这些话，没有伤心，也没有像大家想象中那样激越澎湃，甚至连微微的摇坠都没有，她所受的苦在这一刻都是值得的，守得云开见月明嘛。这一刻纵有千言万语也都掩埋心底，尽被欣喜所取代；梅安也非常懂事，对于朝思暮想的父亲近在眼前，感到却是平静的陌生，不闹不叫，十分恬静地依偎在母亲身边。

万虎见状也心生怜惜，问道：“天下仇杀恩怨何其多，试问你凭借一身是胆都要仗剑行侠过问一遍么？”

澍杰顿然语塞，拿不出话来回答，脸色大有疑难，却又踌躇满志。

万虎续道：“你此刻就是一个不顾家的人，无论他有多大的作为，为整个族人创下了不世之功，终究是个嗜杀成性、暴戾恣睢的枭雄而已，决不是彪炳千秋、人人颂赞的英雄，如今妻女家人翘首以盼地等你回家团聚，千里迢迢地找寻你，此刻就在眼前，你难道真视而不见，狠心而不顾她们，丢下她们让其一世痛苦吗？能得到这样阖家欢乐、幸福美满的结局，夫复何求？”